成长守护平台:保护孩子还是释放恶魔
2017-04-12 10:20:40游戏智库
近段时间,反腐电视剧《人民的名义》在国内热播,剧内的多位老戏骨互相飙戏,塑造出了一大批忠奸难辨的国家高层形象。在整部剧的第一集中,“小官大贪”的部委处长赵德汉相信给无数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饰演者侯勇将这个出身贫苦,手握权力之后大肆贪污受贿的“人民公仆”演绎的惟妙惟肖。而在第二集中,赵德汉的一句“我是农民的孩子”更是成为整部剧的经典台词之一。
在《人民的名义》中,赵德汉作为一个贫苦出身的人,依靠自己的努力爬上了部委处长之位,已经算得上是“山沟沟飞出个金凤凰”(此句无贬义)。但在突然手握权力之后,他对过去苦难生活的补偿心理被无限放大,直接导致了其贪污亿元现金的行为。
《人民的名义》从很多地方都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个中心思想:“人,尤其是那些突然获得某种权力的人,很容易会通过权力对自己以往的遗憾与苦难进行补偿”。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许多人会在获得权力之后性情大变,就是因为权利释放了潜藏在人们心中的恶魔。
这种释放恶魔的过程被心理学家津巴多称为“路西法效应”,他也于2007年出版了同名书籍《The Lucifer Effect: Understanding How Good People Turn Evil》。在游戏智库之前的文章里曾经提及津巴多在斯坦福进行的“监狱实验”,该实验就是权力释放恶魔的经典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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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青少年沉迷网络已经是个普遍现象,同时也是社会的热议话题。对于家长来说,因为工作等各式各样的原因,很难有充足的时间与孩子进行交流,也难以对孩子的游戏时长、游戏内消费等方面进行监管。
早之前,中国推出了通过验证未成年用户身份证信息来减少未成年人上网时间的“防沉迷系统”,但总的来说效果不佳,许多未成年人通过窃取父母信息来绕过“防沉迷系统”的检测。韩国之前也曾实施过类似的“防沉迷系统”,据韩国媒体报道,超过4成未成年人通过各种方法绕过了该系统。
今年2月17日,腾讯正式上线了名为“成长守护平台”的全新功能。通过该功能,父母在获取了孩子的QQ帐号与密码后,可以及时的了解孩子登陆游戏时间、游戏内消费情况、对其消费额度、登陆时间段、登陆时长进行设置,甚至可以一键禁止孩子玩游戏。
到了4月8日,该功能正式加入微信,并且进一步完善了相关内容,比如将微信号也加入到平台当中,在各项设置上更加合理,操作也更加便捷。而在游戏内容上,微信版的“成长守护平台”加入了网页版没有的《王者荣耀》与《英雄联盟》这两款时下最火的腾讯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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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成长守护平台”最主要的受众群体是哪些人呢?毫无疑问,就是上文提到的那种“因工作等原因很少能与孩子相处交流”的家长。对这些家长来说,与孩子们交流是他们难以做到的,而孩子们沉迷网络、叛逆等情况则让他们深感无所适从。对于一部分这样的家长来说,如果不能理解孩子,那么能够控制孩子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笔者其实有意忽略了“成长守护平台”实行的一个前提,即“家长在与孩子的沟通之后,孩子愿意配合输入其游戏账号与密码”。那么这些与孩子交流不足,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交流的家长可能能够让孩子心甘情愿的输入自己的帐号与密码吗?答案不言而喻。最后,父母当然可以获得孩子的帐号密码,但笔者相信这怎么也不会和“心甘情愿”扯上关系。
在这种半强迫式的控制之下,孩子最先做的,必然是另觅出路,如注册一个全新的QQ号或微信号进行游戏。笔者于最近尝试过注册一个QQ号,虽然有邮箱注册这一方式,但在注册最后必须要输入手机号码,而如今中国手机已经实名制,也就是说其绑定的QQ也算得上是实名制了。在这样一个QQ号对应一个手机号的情况下,想要重新注册QQ或微信并不容易。但笔者相信,过往的孩子在种种限制中都能玩到游戏,现在的孩子这么聪明,上述种种桎梏,最后还是能被他们用聪明才智绕过去。
而家长在握有“成长守护平台”这一神兵利器会做什么呢?相信在最开始,大部分家长的想法还是通过这一平台来合理控制孩子的游戏时长,监视其上线时间以及游戏内消费。但如前文提到的《路西法效应》一样,当人手中握有权力之后,他们就会去试探权力的边界。于是,将会开始有人逐渐开始开始缩短孩子的游戏时间,不兑现之前与孩子的约定,甚至到最后完全的禁止孩子进行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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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ć)是一个世界知名的行为艺术家。相信许多读者都曾经看过她2010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表演的艺术家在此(The Artist Is Present),但笔者想在这里谈论的是其于1974年在意大利那不勒斯表演的韵律0(Rhythm 0)。
在这场行为艺术表演中,阿布拉莫维奇将自己麻醉后静坐,不对观众的选择进行任何反应,同时承诺自己承担表演过程中的全部责任,而观众可以随意挑选包括玫瑰、蜂蜜、十字弓、匕首、剪刀、灌肠器、上膛的手枪在内的72件物品对阿布拉莫维奇进行强迫性身体接触。在实验最开始,观众还表现的非常矜持,作出的行为还局限于喂食蜂蜜、亲吻、涂口红等活动;但慢慢的,观众发现如果我能喂食她进食,能不能做的更过分呢?于是,有人开始在阿布拉莫维奇身上乱涂乱画,撕碎她的衣服,用利器划开她的皮肤,对其肉体做出下流的动作,将玫瑰刺入她的腹部。最后,一位观众将手枪伸入阿布拉莫维奇口中准备扣下扳机,这场行为艺术才被旁人制止。
阿布拉莫维奇眼中充满了泪水,但麻醉的效果并未过去。麻醉结束后,阿布拉莫维奇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向观众,刚刚还做出各种过激行动的观众们竟然感觉到恐惧并四散逃跑。事实上,从表演开始到观众想要扣下扳机,仅仅过去不到六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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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视线放到国内,杨永信的临沂网戒中心何尝不是一起值得被研究的社会学案例。作为借着“网瘾”一词而大火特火的“网瘾戒除专家”,杨永信及其网戒中心被许多家长信赖着,纷纷将自己的孩子以及自己认识人的孩子送入其中“戒除网瘾”。而这些对希望自己孩子“戒除网瘾”的家长,甚至在网戒中心组成了自己的组织,专门用来监视孩子与其他家长,甚至有专门的“别动队”去抓在外逃亡的孩子。即使是在央视以及各大媒体曝光了网戒中心的种种不人道行为,这些家长也依然相信杨永信能帮助他们的孩子“改邪归正”。
这些家长与其它家长有多大的区别吗?在笔者看来,其实并没有。他们之所以如此的迷信杨永信,是因为在杨永信这里,他们感觉到了对自己孩子绝对的权力,这种权力是过去这些家长很难感受到的。也正是因为沉浸于这样的权力感当中,家长们即使在看到了外界报道时也依然选择视而不见。而这种权力的逐渐扩大,也让这些家长甚至敢于去抓其它孩子进入网戒中心,以此来进一步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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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腾讯正式上线“成长守护平台”之前不久,日本老牌游戏厂商任天堂就配套其全新主机Nintendo Switch同步发布了一个名为“任天堂守护”(NintendoみまもりSwitch)的手机软件。通过该软件,父母可以为孩子设置游戏时长,对可运行游戏进行年龄限制(日本有游戏分级制度),防止孩子浏览不良信息以及强制中断游戏运行。腾讯的“成长守护平台”因为发布时间略晚于“任天堂守护”,所以常被戏称为抄袭任天堂创意。
与任天堂相比,腾讯的“成长守护平台”涵盖了整个“腾讯系”的大部分游戏,从游戏数量以及用户群体数量上已经远远超过了NS主机的持有家庭。而且相较于腾讯游戏这样的“全民游戏”,NS的售价以及性质本身就是对持有的家庭的一种筛选,会为孩子购买的游戏机的父母,通过App完全限制孩子游戏时间的概率不大,毕竟本身还有主机与游戏的沉没成本在其中。
这也是笔者为什么对“成长守护平台”的忧虑要远大于“任天堂守护”的原因。不对权利的持有者进行筛选与监督,权利的膨胀就难以避免。腾讯的本意毫无疑问是好的,但“成长守护平台”到底是在保护孩子还是释放恶魔,笔者不敢乐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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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最后说一个故事:有一条恶龙,附近的村民深受其害,每年这个村庄都会有一个少年英雄去与恶龙搏斗,但从未有人回来过。又一个英雄出发时,有人悄悄尾随。龙穴铺满金银财宝,看到英雄用剑刺死恶龙,然后坐在尸身上,看着闪烁的珠宝,慢慢地长出鳞片、尾巴和触角,最终变成恶龙。
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尾随者返回村庄说出了这个秘密。他告诉人们:第一,我们要团结在一起去打败恶龙;第二,我们要警惕每一个英雄,不让他们受财宝吸引而堕落。尾随者受到村民们的拥戴,被称为“导师”,并率领村民再次打败恶龙。
导师去世后,参加最后一战的英雄们开始声称根本没有“英雄堕落”这回事,是导师欺骗了村民。他们把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片状物、越来越长的条状物都称作“英雄特色”,并且宣称这种变化是一切人类无可避免的宿命。